原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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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是之前SLP的學長
他翻譯這篇文章
我就想到創業時
有這一篇文章 可以好好拜讀的話
是否在路途上較順利?
如何做出偉大的成就(How to Do Great Work)
如果你收集眾多不同領域中,做出偉大成就的技巧清單,交集會是什麼樣子?為了找出答案,我決定自己列一次這個清單。
一方面,我希望這個指南適用任何領域。另一方面,我也好奇此一交集的形狀。此次練習證明交集的確有個形狀,而不是只有「努力」這一點。
第一步是決定你要做什麼。你選擇的工作需要具備三個特質:它必須是你有才能的工作。你對其有深層的興趣。以及它提供做出偉大成就的機會。
實務上你不需要擔心第三個條件。有野心的人在這方面反而都太過保守了。所以你只需要找出你有才能且懷抱興趣的事情。[1]
這聽起來單純,但通常相當困難。在你年輕時,你不知道自己擅長什麼,或不瞭解工作是怎麼一回事。你最終從事的工作現在可能還不存在。所以雖然有些人在 14 歲時就已找到目標,但多數人必須靠自己摸索。
要確定該做什麼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做。若你不確定要做什麼,就先猜。選一個事情,然後上路。有時你會選錯,那也沒關係。知道多一點事物是好事;許多重要的發現源自於看出不同領域之間的關聯。
培養自己開啟計畫(project)的習慣。不要讓別人為你定義什麼叫工作。如果你真的有一天做出偉大的成就,它很可能是出自於你自己的計畫。它有可能是某個大計畫中的一部份,但你會是核心的推手。
你該選什麼計畫?選擇任何讓你興奮且充滿野心的。隨著年齡增長與對計畫的鑑賞力提升,「興奮」與「重要性」將逐漸合而為一。也許對 7 歲的你來說,用樂高建一個巨大的東西很有野心。14 歲時可能是自學微積分。到 21 歲時你開始探索物理學中的未解之謎。但永遠保持興奮。
這種帶著興奮的好奇心是做出偉大作成就的引擎,也是舵。它不只推動你向前; 若你任它發揮,它也會指引你的方向。
什麼讓你不可救藥的好奇 — 甚至到了其他人都感到無聊的地步?那就是你在找的。
當你找到一個令你深深著迷的東西,下一步是充分學習,直到抵達該領域的知識前沿。知識擴展是破碎的(fractally)。從遠處看,它似乎邊界清晰平整。但當你接近前沿時,會看到其中有許多缺口(gap)。
下一步就是發現這些知識的缺口。這需要一些技巧,因為你的大腦為了簡化對世界的認知,習慣忽略那些缺口。許多發現都來自於質疑一般人視之為理所當然的事情。[2]
若你發現的答案顯得很奇怪,那就更好。偉大的成就通常都帶有一絲「異樣」。這可見於繪畫與數學之中。不必刻意去製造怪異;但若有異樣出現,就勇敢的迎接它。
要勇敢的探索那些非主流的想法,即便其他人都沒有興趣 — 應該說尤其是在其他人沒興趣的時候。若你對某個他人忽略的想法充滿熱情,且你有足夠的專業指出其他人的遺漏之處,那麼這很可能是你放手一搏的最好機會。[3]
四個步驟:選一個領域,學習知識到足以抵達領域的前沿,留意其中的缺口,探索有潛力的缺口。這是從畫家到物理學家,基本上所有曾做到偉大成就的人的作法。
第二步與第四步需要苦功。雖然很難證明要做出偉大成就一定需要努力,但實證上這幾乎跟人會死一樣證據確鑿。這也是為何做一件你感興趣的事那麼重要。興趣比勤勞更能驅使你努力。
最有力的三個動機則是好奇、喜悅與想要讓他人印象深刻。有時三者合而為一,這組合是最強大的。
最大的酬賞將是發現一個剛剛破裂的花苞。你注意到知識的表面出現一道裂痕。把它剝開,發現裡面有全新的世界。
讓我們再細談一下「找到該做什麼」這個複雜的主題。此事很難,主要是因為大部分工作你不下去做,就不知道它的真實面貌。因此前述的四個步驟會重疊:你可能得投入數年做一件事之後,才知道你有多喜歡它,或是你有多擅長它。這段期間你無法做其他事,也無法學習其他的工作。最差的狀況是,你基於片段的資訊在很晚才選到該做的事情。[4]
「野心」的特質使此問題更加複雜。野心有兩種,一種在你對主題有興趣之前就已存在,另一種則是基於興趣而生。大部分做出偉大成就的人兩種兼備。當你擁有的第一種成分越高,要選擇做什麼就越難。
大多數國家的教育系統假裝這很容易。它們期待學生在理解領域之前就決定投身該領域。結果,有抱負的人走在真正適合自己的路線上時,反而被制度認定為「偏差」事件。
教育體系至少該承認這一點 — 承認制度不但不能幫助學生找出要做什麼,而且還是建立在「青少年能神奇的猜出自己要做什麼」的假設之上。他們不告訴你,那我來說:想找出自己要做什麼這件事,你得靠自己。有些幸運兒正確的猜中了;但其他人將發現自己在預設「大家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軌道上,跑著對角線。
如果你年輕、有抱負,但不確定要做什麼,你該怎麼辦呢?你不該做的是被動的隨波逐流,預期問題會自己消失。你必須行動。但沒有可遵循的系統流程。當你讀那些偉人傳記時,會發現「運氣」其實佔了很大部分。他們經常因為一次偶然的相遇,或一本隨手拾起的書,而發現自己要做的事情。因此你必須讓幸運很容易找上你。方式是保持好奇。嘗試各種事情,見許多人,讀許多書,問許多問題。[5]
當你迷茫時,優先考慮有趣的事情。你理解的越深入,領域也會之改變。例如,數學家真正在做的事情跟你在高中的數學課做的事情非常不同。因此你應該給不同的工作機會,感受其面貌。但你學習一個領域越多,它應該變得*越來越*有趣(按:原文中的斜體字以 *前後星號* 表示)。若不是,那它可能不適合你。
如果你有興趣的事情跟其他人不同,別擔心。你有興趣的事情越怪,越好。奇特的品味通常意味著強烈的熱情,使你更有生產力。而且在乏人涉足的領域,你更有可能找到新發現。
你適合一項工作的跡象:你連那些其他人覺得乏味或可怕的部分都喜歡。
不過領域不是人,你不需要對它忠誠。若在工作中你發現其他更令人興奮的東西,別怕轉向。
若你要做一個給人的東西,請確保它是人們真的要的。最好的方式是做你自己會要的東西。寫你自己想看的故事,做你自己想用的工具。你的朋友們通常興趣相近,因此他們也會是你第一批觀眾。
這*應該*只是前面「做讓你興奮之事」的規則的實踐。顯然你最興奮想寫的故事應該是你自己想讀的那個。不過我特意明講這一點,這一點是因為太多人誤解。他們不是做自己想要的東西,而是嘗試滿足一個想像的、更高尚的受眾。一旦你走上那方向,你就迷失了。[6]
當你試圖找出要做什麼工作時,許多力量會讓你迷失。例如矯揉造作、追求流行、恐懼、錢、政治考量、其他人的願望或精妙的詐欺等。但只要你始終堅持做你真的覺得有趣的,你就免受那些傷害。當你有興趣,你就不會迷路。
「追隨你的興趣」聽起來可能是個消極的策略,但它往往意味著跟著興趣跨越種種障礙。你通常必須冒著被拒絕與失敗的風險。因此它需要很大的膽識。
然而,雖然需要膽識,但你通常不需要太多計畫。大多時候做出偉大成就的配方就是:努力做令你興奮的野心計畫,好事自會隨之而來。與其做計畫然後執行,你只需要盡量保存某些基本原則(invariants)。
計畫的缺點是它只適用於你能提前描述的成就。要贏得金牌或是成為富翁,你可以在小時候就做決定,然後頑強的追求目標。但你不能用這方法發現演化論。
我想對多數想要做出偉大成就的人來說,正確的策略是不要計畫太多。在每一個階段都做你覺得最有趣,以及會為未來開闢最多可能性的事情。我稱此策略為「留在上風處」(staying upwind)。這似乎是大部分做出偉大成就的人的成功方式。
即使你找到了讓你興奮的工作,實際去做也不一定單純。有時候新想法會讓你在早上跳下床然後衝去工作;但也有許多時候不是這樣。
你不光只是揚起帆,然後被靈感向前吹。會碰到逆風、潮流跟暗礁。因此工作也有技巧,就像航海有技巧。
例如,雖然你必須努力工作,但也有可能太努力,導致報酬遞減。疲累讓你變笨,最終傷害你的健康。報酬遞減的臨界點取決於工作性質。有些最困難的工作,你一天可能只能做 4 到 5 小時。
理想上那四五小時是連續的。盡量確保生命中有大塊完整的工作時間。一旦你預期會被打斷,你就會避開困難的工作。
啟動工作往往會比(開始之後)持續工作更難。你有時必須用小技巧跨過一開始的門檻。別擔心,這是工作的本質,不是你的人格有問題。每天的工作有個啟動能量(activation energy),每個計畫也有自己的啟動能量。由於這門檻是虛構的 — 其超過持續工作所需的能量 — 因此為了跨越門檻,對自己說一個小謊也是 OK 的。
通常要做出偉大的成就是不該對自己說謊,但啟動工作是少數的例外。當我早上不想工作時,我常常騙自己說:「我只檢查一下目前的進度」。5 分鐘後,我發現弄錯或需要修正的地方,我就上工了。
同樣的技巧也適用於啟動新計畫。例如對自己謊報一個計畫所需的工作量是 OK 的。許多偉大成就的起點,是從有人說:「這能有多難?」開始。
年輕人在這一點上有優勢。他們更樂觀。雖然有時樂觀源自無知,但此時無知勝過最好的知識。
但開始了就要盡量完成,即便最後的工作量超過預期。完成事情不但是實踐俐落與紀律,許多計畫中最棒的成果都出現在收尾時。
同樣的,對自己稍微誇飾一下手中工作的重要性也無妨。若那能幫助你發現一些新事物,最終誇飾可能會轉為事實。
啟動工作有兩種意義,日常的啟動(per day)與每個計畫的啟動(per project)。因此也有兩種拖延。計畫的拖延遠比日常的拖延更危險。你日復一日延遲啟動有野心的計畫,只因為時機似乎尚未成熟。當你的拖延以年計算,你就少完成了許多事。[8]
計畫的拖延之所以危險,另一個原因是它常偽裝成工作。你不是真的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做,而是在勤勞的做別件事。因此計畫上的拖延不會像日常拖延那樣響起警鐘,你太忙碌也不會注意到。
要克服拖延,你需要不時反思:我是不是在做我最想做的事情?當你年輕時,偶爾答案是「不」也沒關係。但你越老,這狀況就越危險。[9]
偉大的成就通常代表在某個問題上,你會投入高到大多數人覺得不正常的時間。你不能把那時間看作是成本,那你就會覺得太高了。你必須在工作時覺得工作本身足夠吸引人。
確實,有一些工作需要你數年努力的做一件你憎恨的事情,才開始碰到好玩的部分;但偉大的成就不會如此產生。偉大的成就來自於持續的專注在一個你真的感興趣的東西上。當你停下來檢視時,你會驚訝於你已經走了多遠。
我們會驚訝,是因為我們低估了累積工作的效果。每天寫一頁聽起來不多,但日積月累,一年後你就完成了一本書。那些做出偉大成就的人每天做到的不多。他們會完成一些事情,而不是什麼都沒有。
如果你做的工作有複利,你會得到指數型成長。大部分做到的人是無意識的做到,但這值得停下來思考。舉例來說,學習也有此一現象:你對一件事瞭解越多,它就變得越容易。吸引觀眾也是如此:你有越多粉絲,就越容易吸引到新粉絲。
指數型成長的困難在於初期曲線似乎是平的。其實不然,它仍然是一個迅猛的指數曲線。但一開始直覺上我們感受不到,因此容易低估了初期的潛力。
能指數型成長的事物價值非凡,因此也值得花非凡的努力將它啟動。但因為我們初期低估了指數型成長,因此這努力通常也是不自覺的:人們挺過了學習新東西一開始缺乏回報的階段,因為他們從經驗中知道,學習新東西總是要經歷一開始的付出;或是他們一步一腳印的吸引每一位粉絲,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更好的手段。若人們都知道如何投資指數型成長,許多人就會這麼做了。
不是只有在你努力時才是工作。當你走路、沖澡或躺在床上時,有一種無目的的思考非常強大。讓你的意識稍微流浪一下,你往往能解決那些正面無法解決的問題。
然而,你平常必須先努力工作,才能享受到這種思考方式。你不能整天閒晃做白日夢。白日夢與餵養白日夢問題的正常工作必須交錯。[10]
大家都知道工作時要避免分心,而在思考循環中的放鬆階段也是如此。當你讓你的思緒漫遊時,它會漫遊至你當時最在乎的事情上。因此躲避那些會將你的工作推至次要的干擾,否則這種寶貴的思緒會浪費在分心的事物之上。(但有一點例外:不要躲避關愛)。
主動培養對你領域中的成就的品味。在你知道哪一個是最好的,以及什麼使它脫穎而出之前,你不知道你在追求什麼。
而那個最好的就是你的目標。因為你若不力求最好,則你連好都達不到。許多領域都提及這個說法,因此值得深思為何成立。可能是因為所有野心的失敗都是因為努力不足 — 幾乎所有未命中目標的子彈都是由於射程太短。也有可能是追求卓越與追求平庸的野心有品質上的不同。也有可能「做得好」本身的標準太模糊。或許三者皆是。[11]
幸好這裡存在規模經濟(economy of scale)。儘管力求最好似乎是天大的挑戰,實際上結果通常會超出預期。這令人興奮,且奇妙的使人自由。它也讓事情變得簡單。從某些方面來說,力求最好比嘗試做好要更簡單。
要設定一個高遠目標,方法之一是做人們在一百年後仍會關心的東西。不是因為百年後的人的評價比同輩重要,而是因為一個在百年後仍是好的東西較有可能是真的好。
不必強求用特殊的風格工作。只要盡力做到最好;你會不自覺的用一種獨特的方式作。
做作實際上是假裝其他人在工作。你採用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但虛假的人格。雖然你滿足於自己令人印象深刻了,但成果中卻會顯露出虛假。[12]
對年輕人來說,想成為其他人的誘惑最大。他們常覺得自己是無名小卒。但你其實根本不必擔心此事,因為只要你投身有野心的計畫,這問題自會迎刃而解。若你的計畫成功了,你就不是無名小卒;你是那個做成的人。所以只要工作,你的身份危機自然會解決。
「避免做作」固然是一個好原則,但要如何正向的表達這個概念?我們該如何做,而非不該如何做?最好的答案是「當真」(earnest)。只要你當真,就可以避免做作,以及一整套其他壞習慣。
當真的本質是智慧上的誠實。我們小時候學到,誠實是一種無私的美德 — 像是一種犧牲。但其實誠實也帶給我們力量。要發掘新想法,你必須有一雙看穿真相的銳利眼睛。你試著看到前人未見的真相。若你在智慧上不誠實,要如何擁有看到真相的銳利眼光?
避免智慧上不誠實的方式之一,是維持輕微的正向壓力。積極的承認你可能錯了。一旦你承認你可能弄錯,你就自由了。否則你必須一直承擔著錯誤。[13]
當真的另一個細微的成分是「非正式性」(informality)。非正式性比它字面上的負面意思要重要多了。它不只是缺乏了某物。它意味著關注重要的事情,而不是不重要的。
正式性與做作的共通點在於,當你在工作時,你同時也試圖看起來用某種方式工作。但你花在形象上的精力,就無法花在做得好之上。這是書呆子(nerds)在創造偉大成就上的一項優勢:他們花很少的力氣在「看起來像什麼」之上。事實上,這就是書呆子的基本定義。
書呆子有一種天真的莽撞,正是做出偉大成就所需的。這不是習來的;而是從童年保存下來的。因此緊緊抓住這個特質。做一個做出東西,而不是翹著腳用很複雜的話批評的人。「批評容易」如其字面上的意思,而做出偉大的成就永遠不容易。
也許在某些工作中,憤世疾俗與悲觀是一種優勢,但若你要做的是偉大成就,那麼樂觀是一種優勢,即便有時你得冒著看起來像呆瓜的風險。有一個傳統的建議正好相反。舊約聖經說「最好保持安靜,免得看起來像傻瓜。」但這是一個讓人*看起來*聰明的建議。若你想要真的發現新東西,更好的方法是冒險分享你的點子。
有些人天生就會當真,有些人則需要刻意的努力。不論是哪一種都夠了。但我懷疑若不當真,是否能做得出偉大的成就。即使是當真時都很不容易了。不當真,你沒有足夠的犯錯餘裕來容納做作、智慧上的不誠實、守舊、流行與「酷」等的扭曲。[14]
偉大的成果不僅與它的創作者一致,其本身也是一致的。它通常全部是一整體。所以當你在工作中面臨抉擇時,自問哪一個選項是更一致的。
有時你可能必須丟掉東西然後重做。不一定需要,但你得願意。這需要一點努力。當有東西需要重做時,你可能會因為傾向於維持原狀加上懶惰而不願面對。要打敗這種傾向,自問:若我已經做了改變,還會想回到原狀嗎?
有信心的刪減。別只因為自豪或是付出了大量力氣,而保留不適合的東西。
的確,在某些工作中,最好將你在做的事物削減到其本質。留下的將會更加濃縮;你會更理解它;而你也將無法騙自己其是否真正含有任何真實。
數學上的優雅(Mathematical elegance)聽起來只是一個源自藝術的比喻。當我第一次聽到用「優雅」來形容一個證明(proof)時也是這麼想。但我現在懷疑數學上的優雅在概念上更基礎 — 藝術的優雅源自於數學上的優雅。不論如何,優雅是一個有用的標準,適用範圍不僅止於數學。
然而,優雅可能是一個長期投資。短期內,花許多功夫的解決方案通常更容易受到肯定。因為它們既費力又難以理解,這兩者都令人暫時性的敬佩。
而有些最好的作品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因為某種程度上它一直存在那裡。它不需要被建造,只需要被看到。如果你很難說一個東西是「創造」的或是「發現」的,那通常是一個好跡象。
當你的工作既可以被視為是「創作」,也可以視為是「發現」時,偏向當它是發現。試著視自己為一條讓概念自然成形的管道。
(怪的是,「找自己要做什麼」這件事本身是例外。這通常被視為是一種搜尋,但最理想上它是一種創造。最好的狀況是你在探索的過程中,創造了新的領域。)
同樣的,若你要開發一個強大的工具,確保它能自由應用,不受限制。一個強大的工具,根據定義,會以你想像不到的方式被使用。因此最好消滅使用限制,即便你不知道這麼做會帶來什麼好處。
偉大的成果通常會像個工具,成為別人工作的墊腳石。因此若你創造的點子是別人可以利用的,那是好事。或是揭示了其他人能回答的問題。最好的想法在許多地方都有用途。
當你以最普適性的形式表達你的點子,它會比你預期的更真實。
當然,光是真實並不夠。偉大的想法必須真實且新穎。而當你抵達了知識的前沿,要看到新的想法仍然需要一定的能力。
在英文中,我們稱這種能力為原創性、創造力與想像力。賦予這種能力一個單獨的名字似乎合理,因為它看起來的確像一種特殊的能力。一個人可能擁有許多其他能力,例如所謂的「專業能力」(technical ability),但不太具備這種能力。
我一直不喜歡「創作過程」(creative process)這個詞。感覺會誤導人。原創性不是一套流程,而是腦袋的一種習慣。有原創性的思想家,不論關注什麼都可以產生新點子,像是砂輪機擦出火花一般。他們無法控制。
若他們關注的是他們不熟悉的東西,那麼這些新點子可能不會很好。我認識的一個最有原創性的人在離婚後開始關注交友配對。他對交友的理解停留在 15 歲小孩的程度,結果十分有趣。由此也可以看出原創性與專業性的差異。
我不曉得原創性能否培養,但確實有方法能夠充分發揮你既有的原創性。例如,你在做一件事時比較容易有原創性。原創的想法不是來自於努力創造有原創性的點子,而是來自於試著創造或理解某個稍微困難的問題。[15]
談論或寫下你有興趣的東西,是創造新想法的好方法。當你試著把想法化成字,一個缺角的想法會像吸塵器一樣創造一個真空,吸引它從你身上流出。有一種思考只能透過寫作完成。
改變環境也有幫助。當你拜訪一個新地方,常會想到新點子。旅程常能鬆開這些新想法。不過你可能不需要去太遠。有時光是散步就夠了。[16]
拜訪不同的領域也有幫助。你探索不同的主題,就會有更多新想法。一方面一是因為新領域讓砂輪機有更多表面可以磨,另一方面是因為類比思考是盛產新點子的果園。
不過別在多種領域*平均*分配你的注意力,否則你會鋪得太薄。你應該按照冪定律(power law)這樣的分布。[17] 對少數領域專業的好奇,在眾多其他的領域則是閒暇地好奇。
好奇心與原創性有高度相關。好奇心餵養原創性,給後者提供新的工作材料。但兩者關係比那更緊密。好奇心本身就是一種原創性;它之於原創性,就如問題之於答案。而既然最好的問題本身就是答案的重要部分,好奇心最理想上也是一種創造的力量。
獲得新想法是一個奇怪的遊戲,因為它通常導致你看到近在眼前的事物。一旦你看到一個新想法,它往往就變得很明顯。為何以前沒有人想過這點呢?
當一個想法似乎同時既新穎又明顯時,它應該是好點子。
看見明顯的東西聽起來簡單,但從經驗來看很難。為何會有這明顯的矛盾?因為要看到新點子,通常需要你轉變看世界的方式。我們透過模型(model)看世界,模型既幫助我們也會限制我們。當你修正一個錯誤的模型,新的點子就變得明顯。但發現和修正壞掉的模型很難。這就是為何新點子可能既明顯又難以發現:只有在你做了困難的事之後才能輕鬆的看見它。
發現壞掉的模型的方式之一,是比其他人更嚴格。有缺陷的模型在撞上現實時會留下一串的線索。大部分人不想看到這些線索。說他們依賴既有的模型是輕描淡寫了;他們用那模型思考。因此他們傾向忽略衝突所留下的線索,即便事後回顧時發現有多麼顯眼。
要找到新想法,你必須搶佔破裂的跡象,而不是轉頭忽視。愛因斯坦就是這麼做。他能看到馬斯克威爾(Maxwell)方程式中的瘋狂含意,不是因為他在找新點子,而是因為他更加的嚴格。
還有,你需要願意打破規則。雖然聽起來自相矛盾,但若你想修理世界上壞掉的模型,你必須能輕鬆打破規則。從舊模式的角度來看,也就是所有人與你一開始接受的模型的角度,新的模型通常都至少打破了潛規則。
很少人明白打破規則有多嚴重,因為新想法一旦成功,看起來就十分保守。當你採用新的世界模型時,其看起來都完全合理。但當時並不是。日心說(heliocentric model)花了近一世紀才被一般人,甚至是被天文學界接受,因為它感覺很不對。
你想,一個好的新想法必然在大多數人眼中是壞的,否則早就會有人探索它了。因此你在找的是看起來瘋狂,但是是「正確」的那種瘋狂。如何找到它們?你不能憑確定性(certainty)決定。看起來壞的點子通常是真的壞。但那些正確的瘋狂通常令人興奮;它們有豐富的含義。只是壞的主意通常都令人沮喪。
要自在的打破規則,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享受打破規則,另一種是忽視規則。我稱這兩者為積極獨立與被動獨立的思考方式。
積極獨立的思考者是那些調皮的人。規則不僅無法阻止他們,打破規則還給他們額外的動力。對這種人來說,計畫的大膽本身有時就給他們充分的起使動力了。
另一種打破規則的方式是不在乎規則,甚至不知道規則存在。這是為何新人或外行人常能做出新發現;他們對領域內既定觀念的無知,使他們能被動的獨立思考。亞斯伯格症患者似乎也對傳統信仰有一種免疫力。我認識的幾位說這有助於他們產生新想法。
「嚴格」加上「打破規則」的組合聽起來奇怪。在流行文化中它們是對立的。但流行文化在這一點上的模型有偏差。流行文化隱含假設議題並不重要;而在不正要的議題上,嚴格與打破規則的確是對立的。但在重要的問題上,只有打破規則者才能真正的嚴格。
一個被忽視的點子通常到準決賽才被淘汰。你潛意識中看得見它,但另一塊潛意識將之擊落,因為它太怪、太有風險、太過費力,或太有爭議。這揭示了一個令人興奮的可能性:若你能關掉這類過濾器,就能看到更多新想法。
要關掉過濾器,一個方式是問:什麼東西若給*別人*來做會是好主意。這樣你的潛意識就不會為了保護你而將之擊落。
你也可以反其道而行,從遮蔽點子的東西著手。每一個深受珍視但錯誤的原則,都被死亡區域包圍,區域內是尚未被探索的寶貴點子,因為它們與原則相斥。
宗教是由深受珍視但錯誤的原則所組成。任何一個字義上或比喻上的宗教,陰影中都有尚未探索且有價值的點子。哥白尼與達爾文都做過這類型的新發現。[18]
在你的領域內,人們對什麼原則有宗教般的虔誠,即使原則不像他們認為的那樣可自證?若你拋棄那些原則,會帶來什麼可能性?
人們在「解決問題」時展現的原創性遠超過在「選擇問題」時。就算是最聰明的人,選擇工作內容時也可能令人驚訝的保守。一些生活中不追隨潮流的人,會忍不住去解決時髦的問題。
人們選擇問題較保守,原因之一是選問題的賭注較大。一個問題可能花費你數年,而探索其解決方案可能只需要幾天。即便如此,我認為大部分人還是過於小心翼翼。他們不只是根據風險選擇,也是根據流行。人們低估了不流行的問題。
最有趣而不時髦的問題之一,是那些人們以為已經徹底探討過,實則尚未的問題。偉大的成就往往是拿一些已經存在的東西,然後展示其潛力。杜勒(Durer)(按:畫家)與瓦特都是如此。因此你若對一個其他人都覺得已經挖光殆盡的領域有興趣,別因他人的懷疑態度而卻步。人們對此常是錯的。
解決一個不時髦的問題有可能非常享受。因為沒有過度炒作也沒有趕時間。機會主義者與批評者都在別的地方忙。既有的工作經常有一種老派的穩固。而且培育一些原本會被浪費的點子,有一種令人滿足的划算感。
但最常被忽略的問題並不是不時髦,或那些明確過時的問題,而是似乎不像以前那樣重要的問題。你如何找到這些問題?要自我放縱 — 放手你的好奇心,至少暫時忽略你腦海中提醒你只該做那些「重要」問題的小聲音。
你的確是該解決重要的問題,但幾乎每個人在認定重要問題上都太保守了。而且若你身邊已經有一個重要但被忽視的問題,它很可能已經在你的潛意識雷達上了。因此試著問自己:若要你從「嚴肅」的工作中抽身休息一下,做一些只因有趣而想做的事情,你會做什麼?答案大概會比你想像中的更重要。
選擇問題的原創性似乎比解決問題的原創性更重要。這是那些發現全新領域的人的差異之處。看起來只是起始的一小步 — 決定要做什麼 — 某方面來說就是整個比賽的關鍵。
很少人明白這點。人們對新想法的最大誤解之一,就是誤解了問題與答案的比重。人們認為新想法是答案,但洞見往往來自於問題。
學校使用問題的方式也讓我們低估了問題的價值。在學校裡,問題像不穩定的粒子一般,只短暫存在到被回答了為止。但一個真正的好問題遠不止於此。一個真正的好問題本身就是一部份的發現。新物種如何產生?讓物體掉到地球上的力量,是否跟維持星球在軌道上的力相同?光是提出這些問題,你就已踏入令人興奮的新領域了。
尚未回答的問題可能會像不舒服的東西一樣黏著你。但你帶著它越久,越有可能有機會發現解決之道 — 或甚至更令人興奮的是,發現兩個未回答的問題其實是同一個。
有些問題你可能已經帶著很久。偉大的成就經常來自重溫一個你在多年前 — 甚至在童年時 — 就注意到的問題,而你從未停止思考。人們常討論維持年輕時的夢想的重要性,而維持年輕的問題同樣重要。[19]
這是真正的專業者與大眾想像的專業者的最大差別之一。在流行想像之中,專家總是充滿把握。但實際上你越困惑,越厲害,只要(a)你困惑的問題重要,以及(b)其他人也不懂。
想一下在新想法被發現的前一刻發生什麼事。通常是某個有相當專業的人對某件事感到迷惑。這意味著原創性包含部分的迷惑 — 或是混亂!你必須舒適地接受世界充滿各種謎團,這樣你才願意看見謎團,但不至於舒適到不想要解決謎團。[20]
做一個擁有許多「尚未回答的問題」的富翁是好事。而且富人在這種狀況會更富,因為獲得新問題的最好方式是試著回答既有問題。問題不只帶出答案,也帶出更多問題。
好的問題會在尋找答案的過程中擴大。你會發現當前的典範露出一個線頭;你越拉,線就越來越長。因此不要只挑明顯夠大的問題回答。你很難預測這點。光是要注意到線頭就很難了,更別說是預測拉出來會有多長了。
最好是混雜的(promiscuously)好奇 — 不同的線頭都稍微拉一點點,看會發生什麼事。重要的東西一開始都很小。大東西的第一版通常只是實驗,或副業,或對話,接著長成更大的東西。因此開始許多小東西。
多產(prolific)也被低估了。你嘗試的事物越多,發現新東西的機率就越高。但記得,試很多東西就代表很多嘗試會失敗。你不可能有許多好主意,而不同時有許多壞主意。[21]
雖然一開始先把所有已知的東西都學起來,聽起來比較負責任;但其實動手做學得更快也更好玩。當你真的投入時,也會比較瞭解以前的成果。因此寧願先做。當動手做意味著從小東西開始時,也比較容易;這兩個點子就像拼圖一樣完美嵌合。
要怎麼從做小東西,達到偉大的成就?做迭代的版本(successive versions)。偉大的事物幾乎總是透過迭代的版本完成。你先做一個小的,然後發展,最終版本會比你計畫過的任何東西都更精巧,也更有野心。
若你是做東西給人,那麼做迭代版本就格外有用 — 先快速把初版放到人們面前,然後根據他們的反應調整。
從「有可能發揮功能的最簡單東西」著手。令人驚訝的是,那常常就夠了。若不夠,至少這能讓你開始。
不要試圖在任一版本中塞入太多新東西。在第一版這樣做有一個專有名詞(花太多時間出貨,taking too long to ship),第二版也有(the second system effect),但這都只是一般性原則的實例。
新計畫的初版經常會被蔑視為玩具。若有人這樣評價是好兆頭。這表示它具備新想法的一切,只缺規模,而規模通常隨後就來。[22]
從小著手,逐步迭代的另一選擇,是提前計畫好一切。事先計畫的確似乎是最有責任感的作法。說「我們將做 x 然後 y 然後 z」聽起來要比說「我們要做 x 然後看會發生什麼事」要更有組織。它的確更*有規劃*;只是它通常不太有效。
光是計畫不是好事。計畫有時必要,但那是必要之惡 — 是為了應對無法妥協的條件。你之所以需要計畫,是因為你必須使用缺乏彈性的媒介,或是你必須協調許多人力。若你維持計畫小,使用有彈性的媒介,你就不必計畫那多,而你的設計就可以演化。
承擔你能承擔的最高風險。在一有效率的市場,風險與回報成正比,因此不要追求確定性,而要找期待值高的賭注。若你沒有偶爾失敗,代表你大概太保守了。
雖然保守常被講成是老年人的特質,但年輕人更易犯此錯誤。他們缺乏經驗因此害怕風險,但你年輕時其實可以承擔最多風險。
即便一個計畫以失敗告終,仍可能有價值。在做事的過程中,你穿越了很少人經歷之處,遇到了很少人會問的問題。嘗試一個稍微困難的事情,大概是獲得好問題的最好方法。
當你年輕時,善用年輕人的優勢。當你年長時,用年長的優勢。年輕的優勢是活力、時間、樂觀與自由。年長的優勢是知識、效率、錢與權力。透過努力,你可以在年輕時取得一些後者的優勢,在年長時保留一些前者的優勢。
年長者還有一個優勢,是他們知道自己的優勢。年輕人常常擁有優勢而不自知。最大的優勢是時間。年輕人完全不知道他們在時間上有多麼富有。將時間轉化為優勢的最佳方法,是稍微輕浮的使用他:學習一個你好奇,但沒有必要學的東西,或是建一個只因為你覺得酷的東西,或是在某件事變得異常擅長。
前述的「稍微」是很重要的條件。年輕時揮灑時間,但不要只是浪費它。做一件你擔心可能浪費時間的事,跟做一件你確定是浪費時間的事,有很大的差別。前者至少是一個賭注,而且可能比你想得更好。[23]
年輕最微妙的優勢,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缺乏經驗的優勢,是擁有看東西的嶄新視角。當你的腦袋第一次擁抱一個想法時,有時腦袋跟想法會不太合。通常問題是你的腦,但有時問題在想法。想法的一部份古怪的凸了出來,你想到時它就戳你一下。那些習慣想法的人已經學會忽略那感覺,但年輕人有機會不這麼做。[24]
所以當你第一次學習某件事時,注意那些看起來錯誤或是缺少的東西。你會想要忽略它們,因為有 99% 的機會問題出在你身上。有時你必須暫時的將自己的問題擺在一旁,才能持續前進。但不要忘掉它們。當你越深入這主題時,回頭檢查問題是否還在。若以你現有的知識偵查,發現那個問題仍存在,它可能代表某個尚未被發現的想法。
有經驗的人最寶貴的知識之一,是知道*不要*擔心什麼。年輕人知道所有重要的事,卻不知道其相對重要性。因此他們同時擔心所有事情,但其實只有幾件事值得如此。
你不知道的只是缺乏經驗的一半後果,另一半是你以為知道但其實錯誤。當你成年時,腦中充滿廢話(nonsense)— 你所習得的壞習慣與被教的錯誤觀念 — 除非你至少清除掉那些與你想做的事相關的廢話,你無法做出偉大的成就。
大部分你腦中的廢話來自學校。我們如此習慣學校,以致於我們下意識裡將上學視為等同於學習。但實際上學校有各種奇怪的特質,扭曲了我們對學習與思考的理解。
例如,學校養成了被動性。自你是個小小孩開始,班上總是有一個權威告訴你該學什麼,以及衡量你學得如何。但上課與考試其實都不是學習的本質;它們只是學校設計的方式的產物。
你越早克服這種被動性越好。若你還在學,試著把教育當成你的專案,老師是為你服務,而不是反過來。這乍聽有些勉強,但並不只是一個奇怪的思想實驗。在經濟學上這是事實,在智慧上也是理想上的事實。最優秀的老師不想當你的老闆。他們寧願你向前推進,把他們當作諮詢來源,而不是由他們透過教材拉著你。
學校也誤導了你對工作的印象。在學校裡,他們給你問題,而且幾乎總是用你目前學到的內容就能解答。在真實世界你必須找出問題是什麼,而且常常根本沒有解答。
但學校對你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可能是訓練你透過取巧(hack)來取勝。但偉大的成就不能靠取巧。你不能取巧上帝。因此別再找這種捷徑。擊敗系統的最好方式是專注在問題與其他人忽略的解決方案上,而不是吝於努力。
不要認為自己必須等待某個大人物給你一個突破機會。即使真是如此,你最好的策略也是專注做好工作,而不是追逐有影響力的人。
也不要太在乎一群人的拒絕。那些能吸引入學評審與頒獎委員會的的特質,不同於做出偉大成果的特質。評選委員會的決定多半無法提供持續的反餽,因此意義不大。
人們新入一個領域,經常會抄襲既有的作品。這本身沒什麼不好。要瞭解一個東西如何作用,最好的方法就是試著重製。抄襲也不必然代表你的作品沒有原創性。原創性是有新點子,不是缺乏舊點子。
但抄襲有好方法與壞方法。若你要抄襲,就公開的做,而不是偷偷摸摸的,或更糟的是不自覺的做。這是那句常被誤解的名言「偉大的藝術家抄襲」(Great artists steal)的意義。真正危險的抄襲,也就是讓抄襲污名的,是那種不自覺的抄襲,因為你只是一個在他人放置的軌道上前進的火車。在另一個極端,抄襲可以顯現你的優越,而非屈從。[25]
在許多領域中,你的早期作品幾乎必然會墊基於他人的作品之上。很少計畫是憑空出現。他們通常是對過去成果的回應。當你剛出道時,沒有任何自己的作品;若你要回應,一定是回應別人的作品。一旦你建立地位,就可以回應自己的作品。雖然前者被稱之為衍生作品而後者不是,但兩者結構上比外表更近似。
奇怪的是,某些最創新的點子中的最新點子,有時看起來其實更衍生。新發現通常一開始必須被視為是既有東西的延伸,甚至連其創作者都這麼認定,因為此時還沒有適當的字彙或概念可以描述。
但抄襲絕對有一些危險。其一是你會傾向抄襲舊東西 — 那些當年在知識的前沿,但現在不再是的事物。
而當你抄襲東西時,不要抄襲其所有特徵。若你這樣做,有時看起來很荒謬。例如如果你 18 歲,不要抄襲一個 50 歲的教授的舉止,或是數百年前文藝復興時代的詩人的用語。
有些你尊敬的特質,其實只是沒有拖累對方成功的缺陷。事實上那些最容易模仿的特質最有可能是缺陷。
這在人的行為上特別明顯。有些才能之士是混蛋,結果沒經驗的人誤以為要作一個混蛋才會有才華。不是;他是因為有才華才不受影響。
最強大的一種抄襲,是從一個領域抄襲到另一個領域。歷史上充滿著這種偶然的發現,因此人們可能應該學習其他領域的工作,來創造更多偶然。把它視之為比喻,你就可以從相當遙遠的領域中擷取靈感。
負面的例子也可以像正面例子一樣有啟發性。事實上有時你從壞事中可以學到的比好事更多;有時只有缺乏了才能看到需要的是什麼。
如果你的領域中有許多頂尖的人才聚集在同一個地點,那麼最好去拜訪那個地方一段時間。它不僅會增強你的野心,也會讓你發現他們也是凡人,增強你的自信。[26]
若你是真誠的,你可能會得到比你預想更溫暖的歡迎。大部分很擅長某件事的人都很願意跟那些真的有興趣的人討論。若他們擅長他們的工作,那他們通常會抱著一種業餘愛好者的興趣,而業餘愛好者總是想要討論他們的愛好。
但要找到那些真正厲害的人可能要花點力氣。在某些地方,例如大學,做偉大的成果具有無比的聲望,以致於會有一個禮貌性的假象,當作每個人都在做。但那遠非事實。大學裡的人不能公開地說這話,但不同科系的成果差異巨大。有些科系的人在做偉大的工作;其他科系以前做過; 有些從來沒有。
尋找最好的同事。很多計畫無法一個人完成,即便你做的計畫可以,有他人鼓勵以及交流想法也是好的。
同事不僅影響你的作品,也影響你。因此與你想成為的人一起工作,因為你真的會成為他們。
同事的品質比數量重要。有一兩位非常棒的同事,比一整棟不錯的人要好。事實上不僅是較好;從歷史上來看,偉大的成果如此頻繁的發生在團體中,說明一個人的同事往往決定了能否做出偉大的成就。
那你要怎麼知道你的同事夠好?在我的經驗中,當你有時,你就會知道。也就是說如果你不確定,那就大概不是。不過或許可以給一個更具體的答案。我來試試:夠好的同事會提供*令人驚訝*的洞見。因此若你有幾位同事能令你在這方面戰戰兢兢,你大概就已跨越這個門檻。
我們大部分人都會從與同事合作中受益,但有些計畫需要大量的人力,這類計畫不適合所有人。若你想經營這類計畫,你必須成為一個管理者。而做好管理跟所有工作一樣,需要資質與興趣。若你缺乏這些,那就沒別的路:要麼你強迫自己將管理當作是第二語言來學,要麼就是避開這類計畫。[27]
看守你的士氣。當你從事有野心的計畫時,士氣是一切的基礎,你必須像培育與保護生物一樣的照顧它。
士氣始於你的生活態度。若你是樂觀主義者,較有機會做出偉大的作品。若你自認為是幸運兒也會比視自己為受害者更可能成功。
實際上,工作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庇護你免受自己的問題所苦。若你選擇一個純粹的工作,其困難本身會成為你日常生活挫折的避風港。若這是逃避,至少是非常有生產力的一種形式,歷史上一些最偉大的天才都曾如此逃避。
士氣透過工作複利增長:高士氣讓你做好工作,好的成果跟著增加你的士氣,讓你做更好。這個循環反方向也可以運作:若你不做好工作,這會破壞你的士氣,讓你更難做出。由於循環的初始方向非常重要,若你卡住時,可能換個簡單一點的工作會是好主意,讓循環至少能轉起來。
有野心的人所犯的最大錯誤之一,就是讓挫折一次性摧毀他們的所有士氣,就像氣球爆破一般。你可以為自己打預防針,明確的視挫折為過程之一。畢竟要解決困難的問題,總是會有倒退的時候。
做偉大成就是一個深度優先搜尋(depth-first search),其根節點(root node)是渴望這樣做的慾望。因此說「若一開始不成功,就不斷嘗試」並不完全正確。應該是:若一開始不成功,要不就是再試一次,或是退後幾步再試。
「永不放棄」也不完全對。顯然有時放棄才是正確的選擇。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別讓挫折讓你慌張,使你倒退到超出必要程度。推論:永不放棄根節點。
在工作中掙扎不一定是壞事,正如跑步時呼吸困難也不是。這取決於你跑得多快。因此學著分辨好痛苦與壞痛苦。好痛苦代表努力;壞痛苦代表受傷。
觀眾是士氣的關鍵。如果你是學者,你的觀眾可能是你的同行;在藝術界,你的觀眾可能是傳統意義上的觀眾。不論哪種都不用太多。觀眾的價值與其數量不是線性正比。這對名人來說是壞消息,但若你才剛出發,那就是好消息,因為這意味著一群小而投入的觀眾就足夠支持你。只要有一些人真的喜愛你做的事情,那就夠了。
若可以,盡量避免中間人介入你跟觀眾之間。在某些工作這是不可避免的。但避開中間人是如此自由,以致於可能值得你換到另一個可以直接面對觀眾的相近工作。[28]
你花時間相處的人也會很大的影響你的士氣。你會發現有些人增加你的士氣,有些會降低,而某人帶來的效果與你預期的不一致。尋找那些能增加你士氣的人,避開減少士氣的。當然你需要照顧的人是優先。
不要嫁或娶一個不瞭解你需要工作,或是視你的工作為競爭你的注意力的人。如果你有野心,你需要工作;它幾乎是一種疾病。因此一個不讓你工作的人不是不懂你,就是不在乎你。
說到底士氣是生理性的。你用身體思考,因此照顧身體很重要。這意味著規律的運動,吃好睡好,然後避免那些危險的藥物。跑步與走路是特別好的運動方式,因為它們有助思考。[29]
做偉大工作的人未必比其他人開心,但肯定會比他們不做這些工作時開心。事實上,若你既聰明又有野心,*不*做事反而是危險的。又聰明又有野心的人若沒有成就,會變得憤恨不平。
想要讓人印象深刻也沒關係,不過要慎選對象。你尊敬的人的意見是一種訊號。而名聲,是一大群你不一定尊敬的人的意見,往往只是雜訊而已。
一項工作的聲望頂多是落後指標,有時更是完全錯誤。如果你把任何事情做得足夠好,你就將之變得有聲望。因此你要問的不是這項工作有多麼有聲望,而是能將之做得多好。
競爭可能是一個有效的激勵,但別讓競爭替你決定問題;別因為別人就被吸引去追逐什麼。事實上,除了讓你更努力之外,別讓競爭者讓你做任何事情。
好奇心是最好的嚮導。你的好奇心永不會說謊,它比你更懂得什麼值得關注。
看看這個字(好奇心)多常出現。若你問一位先知如何做出偉大成就,而先知只回答一個詞,我賭那個詞是「好奇心」。
這不是具體的建議。光有好奇心不夠,而且你也無法指揮好奇心。但你可以培養它,然後讓它驅動你。
好奇心是實現偉大成就的四步驟的關鍵:它會為你選擇領域,帶你到知識的前沿,讓你注意到其中的缺口,並驅使你去探索。整個過程都是與好奇心共舞。
信不信由你,我已試著將這篇文章盡量寫短。不過它的長度至少有過濾的作用。如果你能讀到這裡,肯定對做出偉大的成就有興趣。若是如此,其實你走得已經比你預期的更遠,因為想要做偉大的成就的人不多。
做出偉大成就的因素(factor),在字意上與數學上的意義,包括:興趣、努力與運氣。按定義運氣是你無法控制的,因此我們可以忽略不討論。若你真的想做偉大的成就,努力也是理所當然。因此問題可簡化到能力與興趣。你能否找到一種工作,能結合你的能力與興趣,來創造新想法的爆發嗎?
在此我們有理由保持樂觀。做偉大的成就有眾多方式,還有更多方法尚未被發掘。在那各式各樣的工作中,最適合你的那一種可能是非常匹配的。甚至是匹配到讓你覺得滑稽。問題只是如何找到它,以及你的能力與興趣能帶你走得多遠。而只有你能透過嘗試來提出解答。
實際上,可以做偉大成果的人比真的做的人更多,但他們被謙虛加上恐懼給困住了。想成為牛頓或莎士比亞似乎過於自大。而且看起來也很困難;若你試著這樣做,你會失敗。一般人應該不是明確的這樣打算。很少人會明確的決定不要做偉大的成就。但這是他們潛意識中的想法;他們迴避這個問題。
因此我要對你使一個小把戲。你想做出偉大的成就,還是不想?現在你得認真決定了。很抱歉這樣問。如果是面對一般人,我不會用這招。但你我心裡明白你是有興趣的。
別擔心太狂妄。你不必告訴任何人。而且如果太難你就失敗,又有何妨?很多人的困擾比這更糟。事實上若這是你面臨的最糟問題,那你很幸運。
是,你將需要努力工作。不過話說回來,很多人都必須努力。若你在做你覺得非常有趣的事 — 如果你走在正確的路上,這是必然的 — 那麼你會感覺你的努力比許多同儕要輕鬆。
[1] 我不覺得你能精確定義什麼叫「偉大的成就」(great work)。偉大的成就代表你將重要的事情做到極致,以致於擴展了人們對可能性的認知。但何謂重要並沒有門檻。只有程度之差,而且往往在當時很難判斷。因此我寧願人們關注於發展自己的興趣,而不是擔心自己做的事情是否重要。努力做出不可思議的東西,然後留給未來的世代決定你是否成功了。
[2] 許多喜劇脫口秀都是基於捕捉到日常生活中的異常。常常是「你有沒有注意到 . . . ?」這個類型。新點子來自於用同樣的方法捕捉不平凡的事物。這或許解釋了為何人們遇到新想法,第一個反應通常是笑:哈!
[3] 第二個條件是關鍵。若你對某些權威忽略的東西很興奮,但你除了「他們就是不懂」之外,提不出更精確的解釋,那麼你就會開始漂流到偏激者的領域了。
[4] 找到要做的事情不只是在「目前的你」以及「一串已知的問題」之間找到匹配。你往往需要與問題共同演化。這就是為何有時要找到要做什麼真的很難。可搜尋的範圍超大,涵蓋所有可能的工作,包括已知與尚未被發現的,以及所有未來版本的你的笛卡爾積(cartesian product)。
你不可能搜尋整個空間,因此你必須仰賴啟發來生出有潛力的路經通過空間,並祈禱最佳配對是集中的。但它們不一定集中;不同的工作集中,有時是因為歷史的意外,有時是因為工作內部的相似之處。
[5] 有許多原因讓好奇的人更可能做出偉大成就,但其中較細微的一個原因,是他們灑出大網,因此更有機會在第一時間就找到正確的工作。
[6] 若你為了比自己更不精明的目標受眾,使你以居高臨下的語氣為他們服務,那也是危險的。若你是用某種憤世嫉俗的態度做,可能可以讓你賺很多錢,但這不是做出偉大成就的途徑。不過會走這條路的人也不在乎就是了。
[7] 這個點子我是學自 Hardy 的「A Mathematician's Apology」。我推薦任何領域有野心做出偉大成就的人閱讀。
[8] 正如我們高估一天能做的事,低估數年能完成的事,我們高估拖延一天的傷害,但低估拖延數年的傷害。
[9] 你通常不會從做自己完全想做的事情中獲得報酬,特別是一開始。有兩個選項:一個是從做接近你想做的事情中賺錢,然後希望將其推得更近。另一個是從完全不同的工作中獲得報酬,然後你想做的計畫是副業。兩種方法都可能成功,但都有缺點:第一種方式從一開始就是妥協,第二種則你需要用力擠出時間。
[10] 若你妥善安排生活,生活會自動提供專注與放鬆的循環。最理想的設定是一個你可以走路來回的辦公室。
[11] 可能有一些怪人能在不刻意為之的狀態下就做出偉大的成就。若要將此規則套用到他們身上,則修改成:除了成為最好的,不要接受其他。
[12] 這在演戲等工作中比較複雜,因為其目標是套用虛假的身份。但此處仍有可能被影響。或許在這些領域中,規則應該是避免*無心的*做作。
[13] 如果而且只有當信仰是無法證偽(unfalsifiable)時,你可以安心的視其為不容質疑。舉例來說,你可以放心的持著「法律前應該人人平等」的原則,因為一個包含「應該」的句子並不是關於真實世界的陳述,因此也無可反駁。若是沒有證據能反駁你的原則,你就無法為了保護原則而忽略任何事實。
[14] 做作比智慧上的不誠實要更容易糾正。做作是年輕人的缺點,隨著時間會淡化,但智慧上的不誠實則是品格上的缺陷。
[15] 顯然,當你有想法的那一剎那,你不一定正在工作。但你大概近期內在做那件事。
[16] 有些人說精神性藥物有類似效果。我懷疑,不過我也不清楚。
[17] 舉例來說,你可會給予第 n 名重要的領域 (m-1)/m^n 的注意力,其中 m > 1。當然你不可能分配得那麼精確,但這至少給你一個合理分布的參考。
[18] 定義宗教的原則必然是錯誤的。否則任何人都能採納這些原則,那就無法區分教徒與非教徒了。
[19] 試著記錄你年輕時傷腦筋的問題,可能是一個好練習。你也許會發現你現在有能力為那些問題做些什麼了。
[20] 原創性與不確定性之間的連結造成一種奇怪的現象:由於傳統思維者比獨立思想者更確定,他們在爭吵中傾向取得上風,即便他們通常比較笨。
「最好的人缺乏任何信念,最差的人充滿熱情的看法。」
[21] 來自鮑林(按:化學家)「要有好點子,先要有很多點子」。
[22] 抨擊一個計畫是「玩具」,就跟抨擊某種言論「不妥當」一樣。這意味沒有任何更有力的批評能站得住腳。
[23] 要知道你是否在浪費時間,可以問自己是在生產還是消費。製作電腦遊戲比玩電腦遊戲更不可能是浪費時間,而玩一個能創造東西的遊戲比沒有創造東西的遊戲也更不可能是浪費時間。
[24] 另一個相關的優勢,是若你還沒有公開的說什麼,你就不會有偏見,傾向支持你以前的結論。如果你足夠的正直,在這方面你有機會常保年輕,但很少人做到。對多數人來說,過去公開發表的看法的影響力類似意識形態,只是信仰的只有一人罷了。
[25] 1630 年早期,Daniel Mytens 畫了一幅英國皇后 Henrietta Maria 交給查理斯一式花冠的畫。後來 Van Dyck 畫了一幅自己的版本,來證明他畫得更好。
[26] 我刻意不定義「地方」(place)是什麼。在我寫作的此時,身處同一物理空間具有無法替代的益處,但未來也許會不同。
[27] 這一點在其他人的工作受到嚴格限制時不成立,例如 SETI@home(按:用民眾電腦的運算力搜尋外星訊號的計畫)或比特幣。如果能夠設計節點更自由但仍然受限的協議,這種情況的適用範疇可能會擴大。
[28] 推論:建造某種讓人們能避開中間人,直接接觸觀眾的東西大概是一個好主意。
[29] 或許總是選擇相同的路線走路或跑步會有用,因為它可以讓你專心思考。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也有一些歷史證據。
感謝 Trevor Blackwell, Daniel Gackle, Pam Graham, Tom Howard, Patrick Hsu, Steve Huffman, Jessica Livingston, Henry Lloyd-Baker, Bob Metcalfe, Ben Miller, Robert Morris, Michael Nielsen, Courtenay Pipkin, Joris Poort, Mieke Roos, Rajat Suri, Harj Taggar, Garry Tan, 以及我最小的兒子閱讀草稿及提供建議。
[a] 原文沒有次標題,只在段與段之間分成「空一行」與「空兩行」兩種分隔形式。這兩種形式在臉書上無法分辨,因此我加了次標題方便閱讀。凡是「 【次標題】」格式皆是我加的次標題。
[b] 這次我的工作方式是我先全文翻譯一遍,再對照 ChatGPT-4 的翻譯成果修改。依我估計,ChatGPT 的貢獻約在 15% 左右。
[c] 原文連結附於本貼文的留言處。網路搜尋標題「How to Do Great Work」也可以找到。